第二十一回 冒姓字小子求名 念亲戚老夫卧病(第1/3 页)
话说牛浦郎在甘露庵里读书老和尚问他姓名他上前作了一个揖说道:“老师父我姓牛舍下就在这前街上住因当初在浦口外婆家长的所以小名就叫做浦郎。不幸父母都去世了只有个家祖年纪七十多岁开个小香蜡店胡乱度日每日叫我拿这经去讨些赊账。我打从学堂门口过听见念书的声音好听因在店里偷了钱买这本书来念却是吵闹老师父了。”老和尚道:“我方才不是说的人家拿大钱请先生教子弟还不肯读;像你小檀越偷钱买书念这是极上进的事。但这里地下冷又琉璃灯不甚明亮我这殿上有张桌子又有个灯挂儿你何不就著那里去念也觉得爽快些。”浦郎谢了老和尚跟了进来果然一张方桌上面一个油灯挂甚是幽静。浦郎在这边厢读书老和尚在那边打坐每晚要到三更天。
一日老和尚听见他念书走过来问道:“小檀越我只道你是想应考要上进的念头故买这本文章来念而今听见你念的是诗这个却念他则甚?”浦郎道:“我们经纪人家那里还想甚么应考上进只是念两句诗破破俗罢了。”老和尚见他出语不俗便问道:”你看这诗讲的来么?”浦郎道:“讲不来的也多若有一两句讲的来不由的心里觉得欢喜。”老和尚道:“你既然欢喜再念几时我把两本诗与你看包你更欢喜哩。”浦郎道:“老师父有甚么诗?何不与我看?”老和尚笑道:“且慢等你再想几时看。”
又过了些时老和尚下乡到人家去念经有几日不回来把房门锁了殿上托了浦郎。浦郎自心里疑猜:“老师父有甚么诗却不肯就与我看哄我想的慌。”仔细算来“三讨不如一偷”趁老和尚不在家到晚把房门掇开走了进去。见桌上摆着一座香炉一个灯盏一串念珠桌上放着些废残的经典翻了一交那有个甚么诗?浦郎疑惑道:“难道老师父哄我?”又寻到床上寻著一个枕箱一把铜锁锁着浦郎把锁撬开见里面重重包裹两本锦面线装的书上写“牛布衣诗稿”。浦郎喜道:“这个是了!”慌忙拿了出来把枕箱锁好走出房来房门依旧关上将这两本书拿到灯下一看不觉眉花眼笑手舞足蹈的起来。是何缘故?他平日读的诗是唐诗文理深奥他不甚懂;这个是时人的待他看着就有五六分解的来故此欢喜。又见那题目上都写着:“星相国某大人”“怀督学周大人”“娄公子偕游莺脰湖分韵兼呈令兄通政”“与鲁太史话别”“寄怀王观察”其余某太守、某司马某明府、某少尹不一而足。浦郎自想:“这相国、督学、太史、通政以及太守、司马、明府都是而今的现任老爷们的称呼可见只要会做两句诗并不要进学、中举就可以同这些老爷们往来何等荣耀!”因想:“他这人姓牛我也姓牛。他诗上只写了牛布衣并不曾有个名字何不把我的名字合着他的号刻起两方图书来印在上面这两本诗可不算了我的了!我从今就号做牛布衣!”当晚回家盘算喜了一夜。
次日又在店里偷了几十个钱走到吉祥寺门口一个刻图书的郭铁笔店里柜外和郭铁笔拱一拱手坐下说道:“要费先生的心刻两方图书。”郭铁笔递过一张纸来道:“请写尊衔。”浦郎把自己小名去了一个“郎”字写道:“一方阴文图书刻‘牛浦之印’;一方阳文刻“布衣’二字。”郭铁笔接在手内将眼上下把浦郎一看说道:“先生便是牛布衣么?”浦郎答道:“布衣是贱字。”郭铁笔慌忙爬出柜台来重新作揖请坐奉过茶来说道:“久已闻得有位牛布衣住在甘露庵容易不肯会人相交的都是贵官长者失敬!失敬!尊章即镌上献丑笔资也不敢领。此处也有几位朋友仰慕先生改日同到贵寓拜访。”浦郎恐他走到庵里看出爻象只得顺口答道:“极承先生见爱。但目今也因邻郡一位当事约去做诗还有几时耽搁只在明早就行先生且不必枉驾索性回来相聚罢。图书也是小弟明早来领。”郭铁笔应诺了浦郎次日付了图书印在上面藏的好好的。每晚仍在庵里念诗。
他祖父牛老儿坐在店里。那日午后没有生意间壁开米店的一位卜老爹走了过来坐着说闲话。牛老爹店里卖的有现成的百益酒烫了一壶拨出两块豆腐乳和些笋干、大头菜摆在柜台上两人吃着。卜老爹道:“你老人家而今也罢了:生意这几年也还兴你令孙长成*人了著实伶俐去得你老人家有了接代将来就是福人了。”牛老道:“老哥告诉你不得!我老年不幸把儿子媳妇都亡化了丢下这个孽障种子还不曾娶得一个孙媳妇今年已十八岁了。每日叫他出门付赊账付到三更半夜不来家说着也不信不是一日了。恐怕这厮知识开了在外没脊骨钻狗洞淘渌坏了身子将来我这几根老骨头却是叫何人送终?”说着不觉凄惶起来。
卜老道:“这也不甚难摆划的事假如你焦他没有房屋何不替他娶上一个孙媳妇一家一计过日子这也前后免不得要做的事。”牛老道“老哥!我这小生意日用还糊不过来那得这一项银子做这一件亭?”卜老沉吟道:“如令倒有一头亲事不知你可情愿?若情愿时一个钱也不消费得。”牛老道:“却是那里有这一头亲事?”卜老道:“我先前有一个小女嫁在运槽贾家不幸我小女病故了女婿又出外经商遗下一个外甥女是我领来养在家里倒大令孙一岁今年十九岁了你若不弃嫌就把与你做个孙媳妇你我爱亲做亲我不争你的财礼你也不争我的妆奁只要做几件布草衣服。况且一墙之隔打开一个门就